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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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她会回来杀了我,但是她没有。

       已经下午七点了,我已经在办公室等了那个女孩子半个小时了,无人机送过来的食物也吃完了,她还没回来。从和她一起出去,她在路上突然消失那里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如果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虽然这极不可能,但是我还是很理智,不会想当然不去怀疑这些巧合。她的样子和1067天前一模一样。她并不是死了,她撒了谎。现在我不清楚的是,为什么只有我被安排到了新的工作岗位,为什么巡查的“人”对她熟视无睹,为什么要给我看她的过去。 

       人一闲起来就会想很多的事,与其深陷回忆苦苦挣扎,我宁愿干活干到麻木,脑子里没空想些什么东西,所以我干活的时候特别卖力,可能这就是我被他们“提拔”的原因。不过现在这个特殊待遇下我简直闲到发慌,于是我的脑袋不断给我填充着思想,迫使我想起了过去,那个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与一生挚爱失联、人生最黑暗的一天。

        刚参加工作不过两三个月的我和所有有志青年一样,梦想着将来出人头地,赚很多的钱然后做自己想做的事。那天我和朋友创办的合伙企业因为要上一个新的项目急需资金,我爸还准备以他的名义去贷款,他常说我小时候母亲就去世了没有体会过母爱所以他一直很愧疚。我在电话里好意拒绝了他,他就马上挂掉了电话。本来我以为他是生气而挂掉电话,结果不出半个钟头我们公司的人员都被Terrorist控制了,电视、电脑、手机等凡是能传递信息的媒介物,全都被入侵了系统,一段视频反复播放着画面上的一群人高呼着:人类从此就是我们的奴隶!人们被暴力挟持都惶恐不安,稍有反抗的人站出来就直接成了灰。

        反抗的代价是化为灰烬,真是残忍至极。我知道我爸出事是因为在被押上车的时候亲眼看到他飞奔到我们公司楼下被拦截的“人”一抬手化成灰……我唯一的亲人。我被他们推到车上就嚣张的喊着要和那家伙干一架,和我在一个车上的朋友拉住我小声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承认我当时极不理智甚至还准备要挟车上看守我们的那个“人”,结果我看到他把先我一步动手的那个哥们也化成了灰,心中不免有些忌惮,这份埋在心里的怒火就像那摊灰一样没用。手机什么的全都沦为废铁,除了现在就在身边的朋友,我都不知道我女朋友现在在哪里是否平安无事。

       我们被集中关押在郊区外特别大的牢笼里,好几个“人”赶着一部分人出来开始修建铁栏,那持续十几个小时焊铁的声音听得让人耳朵都快聋了。人群里有哭闹的小孩,有的是一个人在哭,有的是他哭着旁边有家人哄的。我这么大个人了可哭不出来,心里只有肆意燃烧着的怒火。所有的人都遭遇着不幸,还在乎谁是谁能理解谁吗?我衬衫的口袋里还别着一支签字笔,裤子口袋里有一个掌心大的记事本,心烦意乱之际我拿出来写了些东西,晴,世界危机,父亲出事,找不到她。1日简短的几个字。

        以前我从不写日记,因为我觉得都是过去的事了没必要写,但就是因为这个从未想过的意外、全世界都遭遇的变故,我靠着写日记活下来。曾经我也想一走了之,但是日记上的只言片语总在提醒着:我还没有为父亲报仇 ,我还没有找到失联的挚爱,我还没有看到人类战胜伪人类的一天!之后被安排枯燥又繁重的工作,我的手和脚先是磨出了水泡,然后变成老茧,累得一度想倒下。不幸中的万幸是我这个单位看管的“人”还算有点人性,看到我这么卖力干活休息之余还记笔记,他还给我提供笔和本子,哈,不知道我写的全是他们的坏话吗。我恨他们却毫无反抗的能力,所以我恨自己。

        在我越想越愤怒的时候,有人敲办公室的门。现在是七点半,我赶紧把电脑显示屏按钮按了去开门——小女孩拉着我的手就跑。

       “你干什么!”我大声吼了出来然后狠狠甩开了她的手。

       “带你逃跑呀!你干嘛那么凶!”她突然擦着眼睛就哭了。

       “那个,不是,不是我凶你。”我才意识到我刚刚的语气对这个小孩子来说过于凶狠了,于是缓了口气接着说:“要是能像你这么跑一会儿就能突然消失,我也可以逃走啊。”

       她扑进我怀里说:“哥哥,你是我哥哥。” 

       “什么啊,我又不认识你,怎么成你哥哥了?”我感觉自己的语气一下子就软了,真没出息。

        “妈妈以前说过,哥哥的手心里有一个心形的胎记。”她抬头认真看着我说。

        我还真的有,右手大拇指对应的那条掌纹上有一个心形胎记。

       “虽然我是有,可我也不一定是啊。”我叹着气,我明明除了父亲以外没有别的亲人。

        “妈妈说爸爸是个负心汉,我还没出生就带着哥哥跑了。”她说得理直气壮。

        “哈哈这怎么可能,这年龄相差这么大,身高就看得出来。”而且我爸说我妈早就去世了啊。我轻轻拍了下她的头比划到我腰间。

       “你不要以为你长得比我高就不是我哥哥了!”她有些着急地跺了跺脚。

       “说是我女儿还差不多咧!”我半开着玩笑,转身准备回办公室。

       “哥哥!我们赶紧走啊!”她又拽着我的手费力拉着。

       “唉别闹了,我真的不是你哥。”我执意要回去,原本小小的她费力拉着我,变成了我拉她回办公室。

       “再不逃走就没机会了!”她还是相当固执。

        这脾气和她好像……一想到她就难受。1067天了,还没有找到她。

       “不行,我都说了,我没法逃走的,你快走吧。”我怜爱的看着她,说出这拒绝的话却如此残酷。

        她松开了手,低着头半晌。

       “顾深!你还不明白吗?我一直在违背那些人的规则来救你啊!”女孩抬起头盯着我说话的语气变了。

        我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女孩子。

        “不管是不是在骗你,都是为了救你啊!因为我没办法直接说出来我遭遇了什么,只能想尽办法找理由找借口说啊!”

        “什么,不会吧!忧?是你吗?”我突然想起来之前,突然出现的她,各种引人关注的举动,各种疑点一堆的经历……

        “是啊笨蛋!我以为你会猜到的结果还是要我说出来!”她踩着我的脚,我却有点想笑,想起忧之前还装得挺像小孩子,一口一个哥哥还假哭,这反差!

        “赶紧走,你指路。”我一把抱起她,迅速走出了办公室。我感觉这第1067天可能会是我最后一天,也有可能是我崭新明天的前一天。

         天色在我们拉锯战的时候已经变得很暗了。我走在摇晃的铁栏通道里,金属碰撞的声音和黑暗混在一起依旧很是压抑。

        “深,我爱你。”忧伸着一只小小的手擦着我流汗的脸颊。

        “忧,我也爱你,很爱。”心里突然很难受,我死撑着不愿在逃亡的这个紧要关头和她说我这未找到她的近乎三年里有多想她。

        “这个十字路,右拐。其实之前本来就在指引着和你逃走了,但是你被这个女孩子的回忆录像吸引了,一直不肯走。”

        “回忆录像?我还以为是你专门给我看的,毕竟那会不是正和你找线索么?”

         “我的精神不知道怎么被他们移植到这个身体里的,其实这个孩子作为实验体早就死了……”    

        “不会吧!精神移植?人又不是电脑芯片,这怎么移。”

        “你先考虑是这个问题吗?”

        “不,我不敢问你的是,你的精神已经移到这个孩子身上了,那……”

        “听说他们打算把另一个人的精神转移到那个‘我’身体里,一下子真的说不清楚的,等我们安全了再说,前面直行左转。”

       “那好吧,我们现在的路线和下午那个差不多呢。”

       “本来就是那个路线,去那些‘人’的城市控制中心。”

       “去他们的控制中心?那不得成灰啊!”

       “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哈哈哈……”我虽然已经累得喘气了但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忧锤了几下我的胸口我才没继续笑。

       “你还不信!等会你看着!”忧一字一句说着,我知道她是认真的了。

         其实我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猜测,现在的忧一定不简单。当时看到女孩被那些“人”带走,忧又说那个女孩成了实验品已经死了,这个身体1067天还没有任何变化,可知经过什么特殊处理……忧既然也是实验体,为什么当时巡查的“人”没有立马把她带走呢?还有为什么她说这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事?如果刚见面一开始就和我解释清楚,我们也不会拐了那么大一个弯才相认,甚至我还怀疑她是被派来专门杀了我的。

        一路上我除了听她指路我们没有再说别的话,我不知道走了有多久,这时间阴郁绵长的拖沓着恍如一个世纪。长时间这样抱着小孩子真的好累,我的汗水不断顺着脖子滑了下来。

        “我下来自己走。”怀中的人如是说。

        “我怕,我怕我一放手你就会消失!”我粗粗的喘气声合着这句话说出来,变得模糊不清。

        “我不会消失!上次是你被迷惑在原地,根本看不到我,放我下来!”忧抓着我的衣服,奋力拽着。

         我放下她后直接闭上眼倒在了铁栏上,摇晃的铁栏哗哗作响,她摇晃着我不停呼唤着我的名字……可我实在是太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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