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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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言,无情绪。

         少倾。

         我的胸口疼得仿佛要裂开,我的头也越发疼痛,像中了一氧化碳般缺氧,急促的呼吸仍无法填补这份窒息感。手脚像海绵一样乏力的我被拖上了直升机,而忧站在那无月的夜空下远远的看着我。

         她一直在骗我,从以一个小孩的身份找到我开始,就一直在骗我。她是他们口中执行任务的L-217,一路上都在说着她在救我,要和我逃亡,最后把我骗到这里当实验品交了出去!在不知路程的夜行中我还说即使她不再是以前的样子我依然爱她!真是个笑话,原来这1067天,变的不仅是她的模样。

        我的心脏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红着眼死死咬着牙齿靠在机窗上,两只手紧紧抓着头发,心里极大的悲伤与愤怒逐渐淹没在了直升机的轰鸣里……哈,哈哈……我拧成一团的脸绽开了,手也放了下来,然后就是安静的看着窗外笑着。

       远处的那栋大厦正坍塌着,如同慢慢熄灭的烟火,美丽而残酷。

       无爱。

       这架直升机不知正往什么方向开着,我近乎病态的希望它能飞到空无一人的荒野上空,再带着我一起坠毁。

        为什么呢,为什么那么艰难的1067天我都能活下来,却因为被一直信赖着的人背叛就极度消极。不对,这不是我……我收起上扬的嘴角后缓缓闭上了眼。

       “给我起来!就要到目的地了还睡!”那个魁梧的男人一巴掌扇醒了我。我随着这突如其来攻击晃了下脑袋,本该大声怒吼的我现在毫无怒色,已然麻痹。我凝望着窗外那寥无星光的夜空,心想如果老老实实走着重复的路线,这个夜晚我正和往常一样干完活休息。我把额头靠在窗子上向下望去,一个巨大的建筑物周围的地面上不断穿过来摇晃的光。但是既然已经选择了,就没有后悔再去重新来过的可能。

        直升机正向着亮着光建筑的楼顶落去,轰鸣声依然很吵,让人心烦意乱,我想他们将会把我带去之前L-217所说的实验室。全都无所谓了,反正在现在的世界里,无论到哪里都是奴隶,这样没有尊严的活着和死了一样。我曾凭着仅存的一点希望牢握自己的生命线,在思想逐渐消极下开始松手任它捉摸不定……心底的积水越来越多,几乎要溺死自己……可是,当我呆滞的双眼看到窗外被遮蔽的月光再次迎接来自地面的灯光,我猛然想起1067天前最初的那个嚣张的自己为了活下来,屈膝为奴,而这种妥协,是因为心底有更难以实现但极为强烈的愿望——在没有复仇前,在还没有看到人类战胜伪人类前,我还不能放弃!对,我,决不能因为那件事而改变。

       “哒哒哒……”轰鸣声逐渐消失,他们把我押下了直升机,然后把我推给已经在楼道里接应我的另外两个男人,他们继续押着我离开。一路上,我的双手都是被他们反押在背后,我在这种情况下竟想到一个问题:他们还怕我反抗不成?明明有直接把我吓吓我就会老实的能力,还这样大费周折的人工押着我。

        “你们是要带我去实验室吗?”我一句话打破了空气的沉默。

         “是的。”他们异口同声。我原本以为他们不会理我。

         “那我会死吗?”我立马接着问。

         “实验成功会死。”在我右侧的男人说。

         “那失败呢?”回答我的那个男人按我的手明显重了几倍,一系列连环询问显然让他对我失去耐心。

         “慢慢死。”左侧的男人回答了我,我不挑战他们的耐心底线于是没再说话,空气再度沉默起来。

        我想起了实验室小白鼠……实验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得死,就算没死最后也要被处死……不,我不是小白鼠,我要想办法逃出去!

        我已经站在实验室的大门前了,即使是隔着门我也能感受到门后的冰冷。押送我的一个男人了站在了门旁边的扫描仪前,“滴”的一声门缓缓打开,冷气扑面而来。

        门还没完全打开我就被推了进去,里边一个戴口罩的男人迅速伸出一只手来掐住我的脖子,把我往这个布局诡异的实验室分间拖过去,我试图扳开他的手,但不得不承认,我扳不过他……说到底他们不是真正的人类,这些家伙的怪力也是我一直没弄清楚的东西。虽然被掐着脖子,但是我还能勉强呼吸,也许是那家伙对待活体实验品的一点人性。一路上我并没有看到L-217说的大量冷藏柜以及存放在里面的人,可见那些东西要么不存在要么没在这个实验室,对我来说没看到便是极好的,毕竟我不敢想象实验过后被扔在冷藏柜里的下一个人是不是我。

        我被关在空空如也、金属内壁的分间,这只有电梯大小的空间比外面更冷。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把我冻死再进行实验吗?我坐在墙角发着抖拿出笔和巴掌大的记事本潦草写了起来。我的手冷的不行,于是我一边写一边哈着气保持它能稍稍稳定。我看到的、听到的、心中所想的,全部都要记下来,即使我希望这份记忆能够删除,当做我从没遇到过L-217。

       不知写了多久我还没有被冻僵,可能得益于日记为我心里点燃的生命之火。正当我准备写下1067过后的日期时,我听到分间外响起了渐进的脚步声,我赶紧藏起了本子和笔。

        开门主权当然在门外。

       “吱——”之前掐着我脖子不放的那家伙进来了。

        “准备进行实验,随我来。”他撂下这句话就出去了。也不掐着我走,以为我真的会乖乖就范么?我冲出分间的门,往大门跑去,那个人还机械般往他自己要去的方向走着,似乎并没把我当回事。

        我狂奔到大门口,可这刚燃起的希望在我无论怎样推拉也打不开实验室的大门后消失殆尽,几经折腾后我浑身冒出冷汗。

         “哒——哒——”我身后传来机械般从容的脚步声。我知道我跑不掉了,于是举起了双手缓缓转过身来示意投降……真狼狈。那个戴口罩的男人仅露出的一双眼睛依旧冷漠空洞,并无怒色,也没有冲上来揍我,可我却双眼模糊起来,浑身无力瘫在地上。我还有意识也还能思考,但是看不清东西也动不了,只觉他领着死尸一样的我的衣领,像拖麻袋那样向着越来越黑的地方走着。我沉重的眼皮也不自觉的搭了下来,拖拽感也逐渐消失,好像除了我能够保持清醒的意识,一切都不是我能感知的了。

        他们要对我做的这个实验难道就是L-217所说的精神移植?我突然想起之前夜行的时候,她曾提起过自己就是实验的受害者。那些“人”说这个实验成功了也死,失败了也死,只是即时与延时的区别……那即使是L-217的实验失败她也已经活了一千来天,我的猜测有三个,一是她对于这件事也说了谎;二是实验失败的延时未知,说不定能有个好几年;三是她身份的特殊性……毕竟她满口谎言,一定是对我隐瞒了什么。当时在直升机带我走之后没一会那栋大厦也塌了,近乎疯掉的我认为她已在那里丧生,可事实上因为我不在现场,所以并不知道她有没有丧生,况且我对这些家伙的内幕一无所知。

        我以为我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可事实上不知道正在被怎么实验的我,感觉到了钻心的疼,这像是巨大的水流冲击到绽开伤口上的疼痛,是在哪个位置,从哪个方向,我全感受不到。只有这种……为什么要让我还保留这种痛感!直接把所有的感知和意识都麻痹掉啊! “思想总是被意识的幻觉折磨。”那个科学家曾说过的话不知怎的在我被疼痛折磨得要死的时候出现在我的意识里,接着我看到,确切来说并不是看到,只是意识里不太清晰的幻影:

        一所学校,一个垂头丧气的小男孩,一个怒气冲冲的男人。

        一个雨夜,一个在雨里奔跑的小男孩,一张浸泡在积水里的纸。

        一所学校,一个沉默寡言的小男孩,一群嬉戏打闹的孩子们。

        一个房间,一个蜷缩在角落的小男孩,一条满身伤痕的狗。

        ……

        那个小男孩并不是我,我想这也许是我精神移植的宿主,也许我也会和L-217一样,被强制精神移植后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我在这幻觉里没感受到疼痛了,也许实验已经失败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成功与失败是何种概念。我的意识似乎是在空荡荡的空间里浮游,没有被禁锢也没有迎来救赎。只是它飘的越慢,我就越感觉到它好像在水中不断溶解着并冒着酥麻的气泡。或许是实验成功了,我的意识正在消失? 我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仍在思考,很荒谬就是了。

        我突然开始紧张起来,这是一种惶恐不安,我想这也许是它得知我正面临着危险。在短暂的精神紧张后我好像听到了模糊的警报器的声音、玻璃破碎的声音、风刮倒物品的声音……我想醒来可是完全没有感知与控制能力,也许这是我生命终止前最后的心理挣扎,那些愿望真的要和我一起永远毁灭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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