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剑青衣男子在林中前行时闻到了一阵香味，这是一种清醇，沁人心脾的花香。这香气似有若无，男子皱着眉头，提高了警觉，他的左手向后拽着缰绳，勒慢了马的速度，右手扶在腰间雕刻着龙纹的剑柄上，欲拔剑姿势前行着。
时间紧急，容不得耽搁。男子所在的门派因为遭到妖怪袭击，伤员惨重，作为第二掌门人的他原本修炼在外，收到事变的消息后心急如焚，扬鞭催马向门派上赶去。
林中只有树与落叶，并没有花丛。高大的树木遮蔽天日，阴沉沉仿佛傍晚。男子听到不远处的落叶窸窣作响，他跳下马背，拔出了腰间的银光长剑慢慢靠进那个声音的来源……
一大堆落叶覆盖着一名身着棕色长袍的女子，此人并无妖气。他剑锋一划，落叶被剑气所散开。女子双眸紧闭，眉头紧锁，浑身颤抖，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姑娘可还好？怎就你一人？”他把剑收回剑鞘，蹲下身来扶起女子。淡淡的花香原来是从她衣服上传来的。
女子没有睁眼，动了一下泛白的嘴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是中了花毒，这林中还有花妖不成？”他一连点了女子背后三个穴位，女子睁开了眼，她黝黑明亮的眼中泪光闪烁，咳嗽了几声后吐了一口血。
“莫管，不治之症。”女子语气虚弱，但仍辨得为天籁之音。
“姑娘可曾听说暗香以灭妖济世为任。我乃该派门下弟子，遵循门规不可见死不救。”他去牵来了马，说了句“冒犯了。”抱起女子置于马鞍，踩上马蹬一翻，也越上了马背。
门派上的妖怪还需我尽快去捉拿，本可不顾该女子安危速归，但除了道义和门规，救她还出于本心。
“放我下去……你带着我只会招致祸患。”女子原本就小的声音消在风声中只能隐约听到一点儿。
“姑娘有毒在身多言不益，况且你这毒在我们派上可解，无需多虑。”男子温文尔雅，握住她的手去攥紧缰绳。
树林里只有落叶飘落声和马蹄声。
枯黄的落叶越来越多，纷繁旋落，似飞雪。
林中浮动着不详的气息，男子察觉到了，于是他驾驭着马匹跑得更快了。
女子几乎要倒在马颈上了。
“嗷呜——。”一声狼嚎引起了许多回应的嚎叫声。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很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踏碎落叶的声音。
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丛林狼。男子勒住缰绳，一声马嘶。
突然窜出来几匹狼，杀气腾腾扑向马匹。哗的一声，男子拔出了龙纹剑，格挡狼的袭击。被抓伤的马儿嘶鸣着，它也不逃，因为它的主人没有指令。
男子伸手把龙纹剑身一抹，空翻跳下马，刺进一匹伺机扑向女子的狼的脖颈。鲜血染得银剑炽红，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但并没有使它们望风而逃，而是愈加猛烈进攻起来。男子持剑的手腕被其中一匹狼撞了一下，剑划出十米开外摔在地上，荡起枯叶。
糟了。男子没想到手中的剑会被击飞，没有剑赤手空拳根本不是这猛兽的对手，几乎就是腹中之物了。可狼没有撕咬他，而是掉头向马匹上的女子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男子疾步如风，取回了剑，瞬移一般冲向狼的身后一剑，断骨声，血染青衣。这匹狼是首领。剩下几匹狼哀鸣了几声就窜进林中深处。
“带着我会招致祸患。”女子满目忧伤。
男子收起了剑，转身道：“此话怎讲？”
“我们族人都被花妖的花毒毒害了，我哥哥为了救我动用了自尽传送把我带到这林中，却不想我也中了花毒，时日不多了，花毒的香气难以掩盖，其它妖怪又很憎恶花妖，会把这个气味的来源误以为是花妖，他们会根据这个气味找到我，而花妖也一样，只要他们想要找到我的话……”
男子听着她的话思索了一番道：“请随我回门派上，实不相瞒，我们门派听说遭到妖怪攻击，很有可能就是你所说的花妖，待我们到了派上把你的花毒解了再细谈。”
“我会拖累你，不要管我。”女子推着要把她抱上马背的男子的手。他接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毫不受影响抱起了她送至马背，飒的一声翻上马。
“你是长白鹿仙，你不记得我，可我记得你。”男子蹬了下马肚，急促的马蹄声和碎叶声在林中回响。
女子眼中忽得流出泪水，风将它迅速风干，脸颊上只留一道泪痕。
男子扬鞭催马，马蹄声越来越急促，风声越来越大。
“在我尚小时，曾随兄长去长白山修习，趁他不注意独自离开到深山中，结果遇到一群丛林狼，我幼时何其软弱无力，只得逃，而狼的速度极快，眼看就要追上我了，本以为会命丧狼口，但是一匹带着神光的鹿从林中冲出，俯下身示意我坐上，求生欲不容我多想，就这样骑马一般，鹿救了我一命，而它离开的时候我看到它化为女子的身形消失在林中，即使那时你没有说过话，我也记住了你的声音，鹿鸣和人语其实也是相通的。我之后听说人说长白山有鹿仙，常解救遇险的人们于危难之间，虽不知你遭遇了何种变故沦落至此，但现在由我来护你便好。”
男子一字一句，这份诚恳让鹿仙莫名安心且难以拒绝。她回想起曾经带上他死里逃生的急迫以及，他幼稚柔软的声音说：“谢谢你。”马飞奔着，一如曾经的她飞奔的那样。
他隐约看见对面山头漫天的火红的花瓣，刀刃一般随风卷落在门派所在的地方。莫非真的是花妖？他心头一紧。
“是花妖。”女子颤抖着说，“就是他们害死了我的族人。”她忽的哭了，梨花带雨。
“这个仇，我一并帮你报。”男子咬着牙狠狠拍打着着马，风声贯耳。
当他们赶到时，暗香门派上已是惨象一片：昏迷不醒的弟子。被花毒侵蚀的殿堂。遍地花刃。唯独不见花妖。
来晚了。男子搀扶着鹿仙下马，然后把她背起，穿过火红的花刃，他只觉布鞋已被划破，脚底针扎似的疼。鹿仙看到了地上的花刃，手扶着眉间不知动用了什么仙术，把花刃变成了普通的花瓣。花毒的解药在灵引阁，他曾交代弟子非到万不得已方可入阁取药。也许是花妖初袭毫无声息，派上发现中毒时已迟了，因此无人取药。
男子跨过石雕花的门槛并让鹿仙坐下休息，他取来了解药递与她。“吃下这个药就没事了，你就在此地休息，随后我要去给昏迷的弟子解毒。”
“我也要去，帮你拿药。”她一口咽下了解药，站起身来接着说，“我现在好多了，能自己行动了。”
“那好，你跟紧我。”男子收起解药，出门向殿堂走去。他看到兄长嘴角流血，闭着眼坐在堂中。他睁圆着眼，冲了过去，却发现他兄长的鼻息已经没有了。轰然间，殿堂坍塌。鹿仙的灵敏度带着他避免了这个意外，而男子还是呆滞的样子。他张着嘴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喃喃道：
“不可能，兄长那么高的修为，不可能会出意外。”
鹿仙缓缓说：“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因为我和你一样，都因为花妖的行径失去亲人，痛苦都会过去，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然后为他们报仇。”
她一个经常落泪的女子，说出这些话竟也能英气逼人。
他空洞的眼神重新有了色彩，转身看着她说：“好久不见，不见了。”然后拥她在怀中。
她对这一举动毫无防备，但是她没有推开他。
无论是谁都会脆弱啊。
自那后他就是暗香的第一掌门，在重振兴门后亲自率领门弟前去讨伐花妖族。而留在殿堂的鹿仙留下了一件棕色长袍就离开了，消失在了长白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