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样的结果。
没有遗憾与悲伤，因为一切都结束了。
是上天的玩笑还是宿命，是自作自受还是身不由己。
“砰——”
从海而来，无奈一切结束在沼泽。
血融在这片湿地里是搁浅的枫叶。
倒在沼泽里的金发男人艰难地睁着眼望着那个人，欲言又止。
他眯着眼收起枪械，抿了抿嘴，轻拍着西服转过身去，随即面部表情消失。
“对不起，既然是你的意志。”他撂下这句毫无语气的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沼泽里的那个人一动不动，任稀释的泥水不断淹没口鼻。
没有挣扎。
背叛The sea那一年，他调查到的资料全都泄露给了另一组织但唯独没有提及他搭档的任何信息。
他想这样就足够了，The sea会更加器重他的搭档。
完全沉没了。
十年前。
“我叫迈克，从今天开始是你的搭档。”金发少年伸出手来，笑起来仿佛带光。
“我是伊尔，谁安排的。”黑发少年伸过手狠狠握住对方的手摆出一副高傲的态度。
“哦，休斯大人说一小子需要搭档，我就来了。”金发少年回应他的时候也露出了轻蔑的表情。
“我需要搭档？笑话。”伊尔抱着手臂坐下向后一仰，十分傲慢。
“不需要算了。”金发少年似笑非笑看着他。
“来打下手倒可以。”伊尔说这话的时候半睁着眼。
“休斯大人说得没错，你很难对付。”金发少年笑出了声。
“我只是不想做多余的事。”伊尔拿起桌上的笔，迅速着什么，然后递给他看。
“契约书？有意思，还有模有样的。”迈克潦草签了个名，接着说：“小孩的心思真的难懂。”
伊尔一言不发，继续坐在那看书。
九年前。
“伊尔！”一个身影突的闪出来挡在腿部淌血的少年跟前。
“我没事！”伊尔疼得咬牙捂住伤口，但血还是难以止住而不断涌出。
“再不走就没时间了！”那个身影伸过手来飞速扯下领带给伊尔正淌血的腿上打了一个结。
“砰——砰——”枪声接踵而至。
是迈克背着负伤的伊尔奋力跑着。
“明明自己也危险，还来救我……”他在迈克肩旁自顾自说着。
可能是情况太紧急，一向喜欢和他开玩笑的迈克没有说话，只是奋力逆着枪声跑着。
或许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伊尔从心底接纳了这个年龄虽然比他大几岁但能力比他稍逊的搭档。
八年前。
天台。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迈克问伊尔的时候，望远处的夕阳深吸一口气。
“The Sea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如果没有他的收留，我早饿死在街上。”伊尔苦笑着，这是这个年龄不应有的无奈。
“为什么会来？”迈克看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我不想死，但活着又毫无价值。”伊尔突然笑着说，这句话就算是被他笑着说出来，也格外悲伤。
“有价值，只要你还有想做的事情，都有价值。”迈克伸手准备拍拍他的肩结果却被伊尔迅速格挡然后一把甩开。
伊尔突然低下头不看他。
“哈，不愧是The Sea潜力最大的杀手，万一哪一天我死了估计是被你打死的。”迈克抓着头发干笑两声。
一阵风让伊尔重新抬起头来看着逐渐黯淡的夕阳，而默契让他们同时沉默。
七年前。
“只有你才为死去的人祈祷。”伊尔拽着正十指交叉的迈克，催促他迅速撤离作战地点。
“突然死去的人他们很可怜，希望神能指引他们去往光明的天堂。”迈克伸手摸了下鼻梁。
“你所持有的柔情终究会影响判断，指不准他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善良。”伊尔一脸不屑。
“不在意刺杀目标是谁，不关心任何一个刺杀目标，这我倒是遵循的。”迈克随即又闷闷说了The Sea的条规。
“没错。”伊尔擦拭着他珍爱的M1711，漫不经心接着他的话。“如果有一天，我的刺杀目标是你，或者你的刺杀目标是我。”伊尔举起枪对准迈克问着，“那么我们又是否会遵循？”
“我会杀了那个要我杀了你的人。”迈克说这话的时候咬着牙，似乎很生气。
“照你的个性，还真是……不遵循啊。”伊尔缓缓放下枪然后对着自己的头，微微一笑。
“你个疯子！”迈克迅速冲上去正要给伊尔一拳。
“没有子弹了。”伊尔接上了这迎面而来的拳头，把枪故意转了一圈然后放回枪套。
“啧，跟你这样的人搭档真是天天提心吊胆。”迈克甩开他的手，接着抱着胳膊对他白了一眼。
六年前。
“你的狙击地点已经暴露了，迅速撤离！”伊尔举着对讲机大声说着。
“收到！还有一个——”滋滋滋滋……迈克似乎还没说完但信号突然中断了。
“他妈的。”伊尔把对讲机往腰间一揣随即翻出窗子。
迈克的对讲机被对面枪法精准的狙击手击毁了。明显的，是对面的嘲讽与威胁。他俯下身匍匐前进，原本需要定点放置的狙击枪被他急忙拉了回来。
“砰——砰——”
“啪——”狙击枪掉在地上。
糟糕，手臂……迈克猝不及防捂住手臂然后向后翻了两下到了楼梯口。
“咚咚咚……”楼梯间响起一串脚步声。
完蛋。迈克心里一紧，迅速跳上阳台挂在后方。麻烦了，要不是手臂中弹……他强忍着不出声，但搜寻者们迟迟不走，他的双臂逐渐提不住身体，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迈克我在这里，接住绳子。”他下方悬空的窗口突如其来传来的声音让他吓得一愣。
“有人在那边，快去看看。”迈克接过绳子的时候听到阳台上有人在说话，他镇定地把绳索系在腰间，接着“咻——”的一一声就从楼顶滑进楼的窗户里。
“哦我的天！真及时！你晚来一会我就死了！”迈克夸张地比划着说。
伊尔扯过他受伤的手臂然后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卷纱布缠了几圈。
“是我的失误。”伊尔叹了口气。
五年前。
“听说了吗！你现在是悬赏排行榜最高的杀手！”迈克在伊尔身边笑着拍手。
“这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反而是提醒着我，更多人想置我于死地。”伊尔双手抱在脑后大步走着。
“你小子欠揍！”迈克推搡了一下他。
“实话实说。”伊尔重重拍着他的肩膀。
四年前。
接头失败。
迈克被偷袭者反打一枪在腹部。
对讲机：
听好了伊尔，我的遗愿是，能被埋葬在沼泽里。
说什么蠢话，我都还没死，你死不了！
不用来救我。
我就要来。
哔——
对讲机被挂断。
明显是他们故意让我们来当炮灰，伊尔怎么就不明白。
迈克斜躺在木板墙上，捂着中弹位置喘着粗气。
来这里之前我就发现The Sea内部有人要秘密处死伊尔，我在旁人看来的无意之举实则是在百般阻挠。结果伺机暗杀的人连执行任务的机会也不放过。
伊尔路上中了埋伏，险些丧命，他在埋伏者们的尸体旁优雅地伫立着，天空突然下起大雨，他冒着雨拼命向迈克所在的作战地点跑去。
在伊尔背起昏死过去的迈克的时候雷声砸了过来，大概替他宣泄了现在的心情。
……
“还有救，手术准备。”
……
“高烧还没退。”
三年前。
档案室。
“我们离开这里吧，你知道的，从进The Sea起我们就没有自由。”迈克认真对着查阅资料的伊尔说。
“我不需要自由，我在这个地方学到很多东西。”伊尔头也不抬。
“可学的很多东西都是用来……”迈克指着他的书上的“枪械”说。
“说起来你不也是一样吗？”伊尔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说。
“不一样，虽然我和你一样背叛了神的意志但拥有我自己的意志。”迈克眼神炯炯有神，是毋庸置疑的气场。
“行，随便你怎么说，莫名其妙。”伊尔转头继续看书，没有再和他争论下去的意思。
两年前。
The sea秘密会议上。
“为什么我们的计划与行程都会被人突然阻止？难道是你们之中有人泄密！”休斯愤怒地把一沓信纸扔在迈克与伊尔面前质问。
“我们忠于The Sea。”单膝下跪的俩人异口同声。
“行，信你们这一次，若是有人发现了是你们当中的一人泄密，下场怎么样应该没有人比你们更清楚。”休斯举起茶杯抿了口茶然后往他俩面前的地上摔去。
茶水与陶瓷碎渣溅在他们膝边。
仿佛在告诉他们，若背叛The Sea便会如它一般支离破碎。
一年前。
“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不想呆在The Sea了！”
“这就是你当卧底的理由！你是叛徒。”伊尔举着枪对准迈克，然后疯狂大笑。
迈克走上前去，头抵着他的枪口说：“开枪吧。”
“开枪？你还记得我以前问过的问题吗？”伊尔持枪的手一松，“啪——”他的爱枪掉在了地上。
“你……”迈克神情恍惚，一瞬回想起了伊尔举枪对准他自己的一幕。
“如果要杀你，我早就动手了！我这样一直犹豫不决已经违背了The Sea条规！你滚！越远越好！”伊尔大声吼着，还是那个暴躁的他。
“为什么不能和我离开？我们多年的生死之交还不够深刻吗！”迈克跳上直升机的梯子，把手伸给伊尔，但伊尔拾起手枪扣动扳机对着天空开了两枪。
驾驶员开始慌张于是带着迈克远远逃开了。
“祝你离开The Sea后有崭新的生活。”伊尔倒在一堆酒瓶旁喃喃自语。
一月前。
“刺杀目标是一年前背叛The sea的迈克，作为他的昔日搭档，我想没有谁比你更了解他了，人要杀，资料要销毁。”休斯高仰着头似乎在嘲笑闷声不响的伊尔。
“保证完成任务。”对于接任务，伊尔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他站起身走了。
休斯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微笑着，手里正攥着一个纸团。
一周前 。
“你既然早已调查到他的现居地了为什么还不动身！如果不早点铲除手里有我们资料的他，我们会被他们彻底击溃！”休斯愤怒锤着桌子，桌上的茶杯溅出水花。
“明日动身去C国。”伊尔深鞠一躬。
一天前。
我不能杀他。伊尔已经到了情报里迈克办事的国家的某个城市。
我不能杀他。伊尔买下了崭新的别克。
我不能杀他。伊尔找到了迈克的住处。
我不能杀他。伊尔面无表情地和迈克打招呼。
我不能杀他。迈克冲过来拥抱着伊尔，欣喜说一年没见了。
我不能杀他。迈克询问了他的近况后说起这个市的暂未开发的景区很不错，约他明天一起去那里转转。
我不能杀他……自己一个人死了就好。
“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迈克看着他的眼睛仍是从前那般炯炯有神，但忽而一瞬泪水涌出。“就算你不杀我，他们还会找其他人来杀我，与其这样还不如你来结束这一切。”
伊尔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哭。
“我以为离了The Sea，你会过上你向往已久的生活……没想到最终还是要以这样的方式……”伊尔第一次主动伸出手臂紧紧拥抱他，语言不知是无力还是无奈。
“没关系，煎熬的日子终于远去。”以往迈克说完这种话一般都会露出标志性的笑容而这次他却嚎啕大哭。
……
我不该杀那个人的，我错了，就算是他的请求，也是我错了。我真以为自己能不顾一切执行任务，虽然就是到现在我都完成得很好，但我确实没有价值了，因为这不是我想做的事情。
……
C国沿海A市一则新闻一时间几乎轰动全国。
20xx年07月09日下午19时许，投资A市沼泽生态旅游区的刘某致电北岔公安分局刑警大队报案称：其投资建设的沼泽地在建设途中发现一具男尸，身着西装，身高在180左右。
经办案人员调查发现该死者死因系枪杀，并非本国人，但随身没有任何能证明其身份的物品。
由于该地区还处于开发中，能调取的相关监控在该旅游区外围高速路出口一千米处。
锁定的嫌疑车辆为车牌XHK8611的黑色别克。
该车于07月09日凌晨2时驶出高速路出口处，同日凌晨4时再上高速直达A市务新港口。
通过交通局协助追踪该车行驶路线，警方调取了A213沿海机场西路限速监控。
该车在改路段全程超速，已于A213沿海机场西路中段路坠海。
……
The sea秘密会议上。
“去C国的那小子完成任务后汇报完就断开联系了。”
“我们的资料确认是销毁了？”
“是的，连他本人的过境资料也抹除了。”
“嗯，没有任何暴露我们的资料就行，不过是一枚棋子。”
“不需要派人抹杀掉他吗？”
“会有人抹杀掉他的，别忘了他的那个叛徒搭档当时给了那个组织我们所有的人员资料。”
……
踏入沼泽的那一刻起，挣扎只会越陷越深。
一切终会带着所有的是非对错消失，但罪孽深重的人将永远担着无法承受的重。
沼泽里的水试图寻找出口，因为只有到达海洋才能洗清泥垢。